今生,我不悔上中师
原题:今生不悔入中师
作者:王红贵
1984年,我通过校初选,取得了考中专的资格,然后以608分的中考成绩,经过面试后,踏入了创办于1952年的新化师范(现更名为娄底幼儿师范学校),从此,我的身上留下了很有时代特色的印记——中师生。
有人说中师生是时代的牺牲品。这话似乎有一定道理。成绩如此优秀的我们,因种种原因,进入了中师,失去了上高中升大学的机会。看着成绩比我们差一截的人,上了大学,有了更多选择职业、选择城市的机会,心中难免惆怅。尤其是在国家取消中师教育,大力发展高等教育后,身边一个个都是本科生、研究生,我们这些曾经的令人骄傲的中师生难免因文凭低受到歧视,心中也有过酸楚。
是啊,我们完全可以有更广阔的舞台。
不过,惆怅失落是偶尔的,年过半百的我,反观自己的人生轨迹,反倒觉得中师生是时代的幸运儿。是中师生活,给了我终生幸福的源泉,是中师生活教给了我做父母的方法。
中师的目标是培养小学教师。理想的小学老师是全能型的,除了能教语文数学主科目外,音体美都得能教。因此中师生的音体美等各科和语文数学一样重要,音体美课从来不会被某位数理化老师占用。没有了升学的压力,我们不再是做题的机器,有大量时间去阅读、去运动、去劳动,生活自然滋润得很。没有升学率压力的老师们,上课自由度大了很多。几十年过去了,多位老师的风范、多门课程的趣事,一直是同学聚会时津津乐道的话题。
先说说我们的音乐课吧。中师的音乐课,学生不再是鹦鹉(即老师教唱一句,我们学唱一句),而是“授人以渔”,学识谱、学乐理、学弹琴。当一个个“阿拉伯数字”、一只只“小蝌蚪”变成旋律从我们口中溜出来时,当笨拙的手指在吱吱呀呀漏风的脚踏风琴上敲出一个个音符时,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。我至今还记得这样一个场景:音乐老师刘靖安,带着一副老花镜,操着一口新化腔,说:“所有的声音都是带韵律的,妇女骂街时都是有韵律有节奏的,你听:你果个/冇得/良心的/啊/”他边哼唱边打着节拍,幼稚的我们笑倒一片。慢慢的,我们长大了,才发现:老天赐我们一对耳朵,不仅仅是听别人说话的,更是让我们来感受这个世界的音韵之美的。
师范的音乐课给了我感受音乐的能力,点燃了我热爱音乐的火苗。结婚后,我给我家买的第一件奢侈品,就是2张唱片。唱片单价是38元,而当初我的月工资才120元。当我怀孕后,每天都会坐在组合音响旁静静地欣赏音乐10分钟以上。也许是音乐胎教的原因吧,我女儿3岁以前,必须要打开音响,或我给她哼歌,才可以安静入睡。
孩子刚四岁,我就决定让她学钢琴。跟钢琴老师第一次见面时,我表达了我的学琴宗旨:只为培养孩子感受音乐的能力,至于考级倒无所谓。老师当时错愕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。是的,我们只为通过音乐感受世界的美而学钢琴,能登台演出当然是一种荣耀,但不是我们的目标。因为有我这种奇葩妈妈,女儿学琴的过程是愉悦的,几乎全程母慈子孝,很少鸡飞狗跳。
接受过师范的音乐课和美术课教育的我懂得:文学艺术是相通的。所有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,既可以用文字来表达,也可以用画笔来描绘,还可以用音乐来传递。于是我鼓励孩子写日记,甚至让她把弹琴过程中感受到的东西画出来、写出来。她的每篇日记后几乎都有自绘的插画,边写边画成为了她的一大乐趣。几十本带插画的日记本成为了我家宝贵的家庭档案。我想,女儿出嫁时,我一定把这几十本日记做嫁妆,既是特殊的礼物,也是家风的传承。
再说说我们的生物课吧。生物老师张国贤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。上生物课时,他不是拿着课本跟我们絮絮叨叨,而是带我们去校园的花坛边、河边的草地上,让我们认识各种植物、动物。这种草是可以消炎的,那种草是有毒的,鸡身上最好吃的部位是臀部,因为那是活动的......至于灌木、乔木、对茎生等等术语,在观察过程中全都懂了。
也许是受了张老师的影响,我喜欢用民间小偏方给家人治病。孩子患热毒,头上长包,我拒绝了儿科医生的抗生素,而是让她喝绿豆炖海带;孩子长痱子,我不用痱子粉,而是用苦瓜叶;年逾8旬的老母亲因寒热不匀而上吐下泻,我不用口服药,而是用艾条熏相关穴位。我先生表扬我是家庭小医生。我知道,这个家庭小医生不是刷题刷来的,不是医学院的老师教的,而是师范的生物老师给的启迪。
至于体育课、美术课,各种演讲比赛、球赛等,都各美其美,笔力有限,就不一一赘述了。
如今,50多岁的我,既可在音乐中摇曳,也可在球场上奔跑,还可在演讲舞台上和年轻人同台竞技,旁人无不投以羡慕钦佩的目光;而我的孩子,一个双一流学校毕业的工科硕士,既能在黑白键上跳动,也能站在全省乒乓球赛事的领奖台上,旁人无不投以赞许羡慕的眼神。
在大家鼓励声中,我想起了刚毕业时,老教师们给我们的一句评价:这些师范生不得了,能唱能跳、能写能画、能说能写,个个身怀绝技呢。
说身怀绝技,我自不敢当,但师范的教育让我意识到:读有字的书很重要,但读无字的书——广泛接触大自然更重要;考高分很好,有感悟生活美的能力更好。
谨以此文,送给让我感悟生活真谛、不复存在的中师。几度徘徊思往事,依然无悔入中师。
作者简介:王红贵,女,湖南涟源人,1969年生,1987年毕业于湖南新化师范(现娄底幼儿师范学校),现任中国民主同盟娄底市委员会专职副主委。曾有《小书虫妞妞》《母女比赛写麻雀》等文章发表在《娄底晚报》,《给卖火柴的小女孩的一封信》在全国第三届语文教师范文写作比赛中获三等奖。离开教育战线后,她不改教育情怀,充分利用民盟这个舞台为教育鼓与呼,围绕教育撰写了多篇社情民意信息,被各级采用,其中《免费师范生服务农村成一纸空文现象值得重视》被全国政协《社情民意》采用。(图片来自网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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